承先启后开颜柳--褚遂良《孟法师碑》、《雁塔圣教序》

　　褚遂良（596-638），字登善，钱塘（今浙江杭州）人，先祖在河南阳翟，晋室南迁时徙居江南。唐高祖、太宗时封河南郡公，历任谏议大夫，中书令等职，世称褚河南。他博涉文史，尤工隶楷，为"初唐四大家"之一。他的书法初学史陵、欧阳询，后学虞世南，终取二王，得其神髓，又广搜汉魏六朝书法，登堂入室，融会贯通，自成风格。当时，虞世南、欧阳询等为打破"二王体系"的独断，锐意改革，但收效不大，只有褚遂良熔二王体系、六朝碑版于一炉，冶炼出独树一帜的书风。相传虞世南死后，魏征谓褚遂良"下笔遒劲，甚得王逸少体"，向唐太宗推荐，唐太宗立即召褚为侍书，还把内府所藏王羲之墨迹让他鉴定真伪，他一一分辨，无一误断。

　　《书断》评其书："若瑶台青琐，窅映春林。美人婵娟，不任罗绮，增华绰约，欧、虞谢之。"褚书以永徽年的《房玄龄碑》及《雁塔圣教序》为代表，尤其是《雁塔圣教序》，是他58岁时之作，王虚舟评曰："笔力瘦劲，如百岁枯藤，空明飞动，渣滓尽而清虚来，想其格韵超绝，直欲离纸一寸，如晴云挂空，仙人啸树，故自飘然不可攀仰。"又说："褚公书看似疏瘦，实则腴润，看似古淡，实则风华，盘郁顿挫，运笔都在空中，突然一落，偶然及纸，而字外之力，笔间之意，不可穷其端倪"。诚如古代书家所评，褚遂良的书法艺术成功地解决了书法的继承与发展、传统与创新的矛盾，达到了游刃有余的境地。从整体上看他的书法作品疏密有致，枯湿相宜，粗细交错，欲急还缓，有繁有简，给人一种生动活泼、匀称和谐的美感。而就单个字来说，又是有粗有细，有行有驻。点画既有规范的楷法，还有隶法的渗透，于一点一画、一横一折中充分显示出内在的功力。褚遂良遗世书法有《伊阙佛龛碑》（在河南洛阳龙门石窟）、《枯树赋》、《孟法师碑》、《雁塔圣教序》、《文皇哀册》、《倪宽赞》、《大字阳符经》等，其中以《孟法师碑》、《雁塔圣教序》和《大字阳符经》为最佳。

　　《孟法师碑》

　　《孟法师碑》全称《京师至德观主孟法师碑》，楷书，岑文本撰文，褚遂良书，唐贞观十六年（642）五月立于西安。后即佚失，仅有清李宗翰旧藏剪裱唐拓孤本传世，现流日本。拓本共20页，每页4行，计776字。

　　褚遂良写《孟法师碑》时47岁，是他的中期作品。用笔轻重虚实、起伏顿挫均富于变化，结体疏密相间，顾盼照应，章法缜密而气势流动。历代书家对此帖评价极高，李宗瀚评曰："遒丽处似虞，端劲处似欧，而运以分隶遗法，风规振六代之余，高古近二王以上，殆登善早年极用意之作。"在创立唐代楷书新的风范上，褚遂良是影响很大的。王世贞称赞此碑："波拂转折处，无毫发遗恨，真墨中至宝也。"此碑书在艺术上确有独到之处，但与其师虞永兴的《孔子庙堂碑》不无相似之处。在用笔上，用藏锋筑锋入笔，在运行中参以篆籀和隶法，使得字体圆润秀媚，古朴自然。特别是"戈法"的继承，更是与《孔子庙堂碑》如出一辙。如附图中的"岱"和"哉"字，如弯弓射月，力发千钧，欲发未发。在结字上，《孟法师碑》也继承了虞世南中正平和的方法，显得方正均衡。重心居中，上下左右，横平竖直，各居其位，平分秋色，因此显得和美亲善、笑容可鞠。当然，如果严格地看，有的字上半部紧于下半部，因而重心稍稍偏上，如"利"。左边的"禾"中上半部十分紧凑，一竖故意拉长并加垂露，加大了下边与上面抗衡的力量，右边的一点点在上半部分，从而使整个字重心微微上提，便呈现生机勃勃、英俊潇洒之态。

　　在章法上，此碑力争避免横成行，纵成列，追求一种微妙的平衡。如附图中第一行最后之字故意左移，与第二行几乎摩肩接踵而又和平相处，极富情趣，从而打破了布局的呆板。在处理横行时也是如此，追求行书上下谦让的布局方法。如附图，只有上、中、下之横行整齐排列，其他都是上下交错，前后呼应。

　　《雁塔圣教序》

　　《雁塔圣教序》亦称《慈恩寺圣教序》。分写两块碑石之上，现均在陕西西安市南郊慈恩寺大雁塔底层，塔门之东，两龛各立一碑。东龛石碑为序，全称《大唐皇帝述三藏圣教序》，为唐太宗李世民撰文，褚遂良书。共21行，每行42字。西龛石碑为记，全称《大唐皇帝述三藏圣教记》，唐高宗李治撰文。亦为褚遂良书。共20行，每行40字。二石碑均为楷书，万文韶刻字。文中叙述了大唐高僧玄奘法师西去印度求取佛经之事。

　　此碑书于永徽四年（653），褚遂良58岁，正是其书法的黄金时代和全盛时期，书艺臻于成熟，炉火纯青。《雁塔圣教序》字体清丽刚劲，笔法娴熟老成，堪为最能代表褚遂良楷书风格的代表作。唐张怀瓘评此碑说："美女婵娟似不轻于罗绮，铅华绰约甚有余态。"秦文锦说："褚登善书，貌如罗绮婵娟，神态铜柯铁干。此碑尤婉媚遒逸，波拂如游丝。"

　　此碑在用笔上，采用方圆并举，逆起逆收，竖画横起，横画竖入，笔势抑扬顿挫，提按使转各随其法，故而字体秀美动人，如嫦娥奔月，翩翩有态，更如飘拂的游丝，婉媚遒逸，如附图中的"控"、"典"等。

　　在结字上，此碑一改欧阳询、虞世南的修长字体，改变了早年稚拙方整的气韵，创造了典雅纤细、娇柔有力度的字体。虽然外拓取姿，但是中宫并无强烈的收缩，成全了褚字的方正与平和，如"方"、"而"、"神"等。特别是篆籀隶意消逝已尽，真正完成了隶书向楷法的过渡。

　　在章法上，此碑与《孟法师碑》有明显的差异，横有行，纵有列，斜有线，为褚书平添了几分乖巧、温和、方整。可以说，褚遂良正是以《雁塔圣教序》为新型的唐楷探索出一整套规范，同时也彻底完成了隶书向楷法的过渡，为后世的颜真卿、柳公权留下了珍贵的蓝本。